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奠地震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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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2号的地震,是时正在石家庄,楼晃了几下,有人在喊地震,但只是那么一晃,就没怎么在意。大概2个小时之后,晴朗的天空突然风云变色,地上的塑料袋和废纸遽然被烈风吹起来,飘的极高。当时心里就一阵发堵,说不出来的憋闷和难受。

    12号晚上通宵写稿子,凌晨写完稿子上网,才突然看到地震的消息。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才意识到那一震的后果,才明白老天爷变天的意思,才知道被吹起来的白色的意思。

    天地不仁,狞笑着带走了数万人的生命;招魂幡起,无数冤魂惨淡离世;中国大地的上空,我们的同胞去了一个遥远的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13号凌晨知道噩耗后就给在成都附近的两个同学打电话:都在街上熬了一宿了。一个说“感觉人类要灭亡了”另一个说“在操场上淋了一夜了”

    万幸都没事,她们所在的建筑撑住了她们生存的希望,让她们及时转移到了开阔地。

    但我忘了一个人。何家欢,一个绵竹的普通小姑娘,q上认识的好友。

    或者说我刻意去让自己不去想自己在四川还认识有这么个小姑娘。

    大二的时候通过q无意认识了她,她告诉我她家庭很不幸福,父母在闹离婚,自己才上高一,很不开心。

    她过生日,就给她寄了点小礼物。我亲妹妹有我疼,她只能自己疼自己。很随便的小礼物,听她电话里高兴的不行。

    又安慰她,告诉她要会哄自己开心,要让爸爸妈妈开心和解,要用懂事让大人们自惭形秽,感化他们不要闹了。

    局外人,说的也是不痛不痒,她却很敬佩很打心眼里佩服我。要我的电话,给了她,于是她就天天打,宿舍里的舍友一拿起电话,听一声就交给我。当时我笑称她为“祥林妹”她也没芥蒂,一样是电话不断。

    后来就烦了。

    放假我到家她也打到我家里,我家在农村,父母对我居然认识这样一个小姑娘很不理解,说我不务正业,说我祸害人家小姑娘,后来就说她没有分寸。

    永远都是这样的:你摔断一条腿,在别人那里,比不上别人丢了1块钱的苦恼。

    于是就掐断了联系,她很执着,打我的电话我不接或者说不再,她就打我同学的电话,打我们宿舍的电话,后来我们宿舍的也烦了,说我给宿舍添麻烦,这个女孩怎么这样的不自重!

    可以想象出来她在班上,学校里的处境和别人对她的看法,所以遇到我这么个一开始愿意安慰劝解她的大学生哥哥,她的心情很正常。

    终于换了校区和宿舍,手机上关于她的号全部设为免打扰。偶尔翻起免打扰,还是有很多条她的信息在,里面的信息扫两眼,就全删了。后来打电话过来,干脆让同学接了,说这个号有了新主人了。

    撇清了,断了联系,免打扰里没信息和她的来电了,轻松之余,不由的有些怅惘。我是一个很没趣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在宿舍里一个人默默的看书,同学们自习回来,聊两句,睡觉。大一时候当班长说错句话,得罪干净了我们班女生。她们看我也就是两个印象:硬和臭吧。这里的臭是臭着脸的意思。

    q里她有时候还会发些祝福过来,不过她的头像都是在陌生人里亮起,决定撇开以后就删除她的好友了。后来犹豫了下,把她头像拖到好友里两天,再后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又给她删掉了。她的空间里是她那张并不怎么漂亮但也不难看的照片,文字中总是会提到我对她的关怀之类。

    07年我大四,她也高三了,突然免打扰里又有了她信息,说她要高考了,想让我祝福她,鼓励她。狠狠心,删除信息,免打扰信息为空。她知道我没换号,她知道她的哥哥烦她了,虽然她还是忍不住发信息来,但她也长大了点,知道一些事了。qq的陌生人里,也很少闪出她的名字了。

    但我并不知道,我在q好友里删除了她的名字,地震在世界上抹去了她的生命。

    18号,看了一周的地震报导,晚上又看赈灾晚会,心情很不好。

    时间走到19号凌晨2点,还是熬稿子,坐了3个小时了,憋出来几十个字,自己看着都郁闷,鼠标一划拉,全删除掉了,面对着空白的word界面,心中一直压制着的一个名字“何家欢”突然就让我无法想别的了,我再一次下意识的去转移注意力,抽烟,洗了下脸,想再写稿子。

    徒劳。

    绵竹是重灾区,学校都倒了,她是高三的学生,那天不是周末。

    百度上打“何家欢”这三个字的时候,手是抖的,点下搜索的那刹,整个人都是绷紧的。网页上没有,甚至08年的网页提到这个名字的都很少。

    换新闻搜索。

    “地震中,位于龙门山脉西侧的汶川县和东侧的绵竹市汉旺镇,同时遭受重大伤亡,而在汉旺镇,又以东汽中学受灾最为严重,学校至少200名学生被埋。昨日,记者在东汽中学废墟上捡到两名学生的日记本和一本同学录,同学录上近30名学生的电话中,目前仅有两个能打通,一名同学日记本最后的记录时间为5月12日”

    东汽中学,她的学校名字,心突然揪的生疼。

    “在东汽中学的废墟中,记者找到了一本黑色封面的同学录,上面的署名显示,它来自该校的高三学生田晨。同学录上记录了近30名同学的联系方式,记者逐一拨打电话,除两个能打通外,其他所有电话均处于关机状态,据东汽中学救援现场人员讲,楼里面24个班级的学生生还机会已经非常渺茫”

    非常渺茫,哦,非常渺茫。

    “同学何家欢:1990年10月6日

    梦想:考上大学,永远和爸妈在一起

    留言:田晨同学,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一定会一鸣惊人的,在离开之际,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你相遇,在此,我祝你考上一个好大学。”

    想起来了,我一直记得的10月6号,原来是她的生日。

    记者逐一拨打了这本同学录里的电话,30多个电话中,有两个电话目前还能接通。一个叫王李,一个叫唐文。”

    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心跳的要蹦出胸膛一样。

    烟掉到了地板上已经烧完了,一脸泪水。

    我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哭了,我张开嘴,苦涩的咸,干哑了两声。

    眼睛死死的盯着反复看她写的话:

    “考上大学。”

    “永远和爸妈在一起。”

    “在离开之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你相遇。”

    抖索着点烟,怎么也点不着,泪扑簌扑簌的下,点着点着烟全湿了。

    你曾经说过:“我要考上你的大学,到时候你要接我。”我说“你来了我就走啦,祥林妹。”你曾经说过“我爸爸妈妈整天吵架,我不想他们那样。”

    你现在又说“在离开之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你相遇。”

    切肤之痛,撕心裂肺。原来人真的会心痛,痛起来喘不上来气了都,像被那一霎那的房屋落下掩埋,周围的光线全部消失了。

    全身控制不住的发抖。住处还有别人,只能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目光怎么也从屏幕上移不开了。

    那个相貌平常,曾经不断倾诉自己幼小心灵苦处的家欢,曾经在花雨季里把我当做心理寄托的家欢,曾经委委屈屈给我同学打电话找我的家欢,曾经那么懂事知趣,即便心里再不愿意还是没有打扰过我的家欢,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本子上面的几行字了。

    “祥林妹”我怎么就这么缺德想到这么个称呼,鲁迅写的祥林嫂没了。笑着答应自己是“祥林妹”的你,也

    你为什么要应这个称呼呢?

    我造孽啊!我怎么就那么缺德呢?

    这个债,我要背一辈子了。

    奠家欢义妹,天堂的路上和同学们别走散了,如果见到父母,相信他们一定和好了,他们再也不会让你伤心,让你无处诉苦了。

    奠家欢义妹,我不配当你的哥哥,你连18岁都不满就走了,我给你那点安慰,根本就抵不上给你的失望。

    奠家欢义妹,不要担心没人记得你,哥哥会永远把你放在心里,以前都是哥哥错了,你不要再觉得给我带来过什么麻烦了,是我无能无德,不能给你温暖和快乐。

    奠家欢义妹,下辈子转生,找个好人家,不要再找那些整天吵吵闹闹,不得安宁的家庭了。

    你哥哥我再过几年就成家了,家欢,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听哥哥话,在天堂多待几天,到时候到你哥哥家来好么?哥哥用一生来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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