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一只什么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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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坐飞机，在云端飞行的感觉我永远忘不了。
可是下了飞机，我却滞留在一座小城里。小城两面环水，我觉得是四面环水，慢慢变成一个孤岛。空气里水气太重，黏糊糊的，我的汗孔发生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变化，它们扩张着，大口吐着热气，仿佛汗毛会马上变成羽毛似的。
“归心似箭”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个成语根本不是夸张，因为刚刚坐过飞机，我甚至感到飞箭也不够快，它飞行的时间也不够长，所以我愿意在此刻变成某种飞行物，哪怕是不明飞行物也好。
我为什么这么焦急地要归来？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众多弟弟，但只有一个最心爱、最让我心疼的弟弟，他是最小的弟弟，近来，我总是恍惚认为他还是我的孩子，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而现在，就是今天中午之前，他要举行一场乡村婚礼，从一个大孩子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大人，我必须准时或者及时参加，否则弟弟会婚礼上流眼泪，我的爸爸妈妈也会流眼泪，他们谁都离不开我，我也是。
但是，我一下飞机，就万分奇怪地滞留到一个孤岛上。人们也许像他们往常那样行走、说笑、喝茶和买卖，他们越平静无事，我的心里就越焦虑，嗓子开始冒烟，说话的时候嘎嘎的，跟一只怪鸟差不多。手机失去信号，即便有信号，我也没有信心向弟弟们解释：我刚下飞机，却回不了家！没有通向老家的船只，前方又好像在修路，所有前行的车辆在远处偷着乐，我也不可能命令谁在孤岛上马上修出一条通往老家的铁路，在这一刻我甚至感到连不断提速的火车也是笨重缓慢的，如果它能够飞起来，有可能我还会坐火车去参加弟弟的婚礼。
时间一分一秒地白白失去，机会也随之变得又短又破碎又模糊。在漫无边际的焦虑当中，我又开始心怀恐惧，其中最大的恐惧是，弟弟的婚礼难以进行下去，客人们因为他们在等待我一个人而发怒、抗议，新娘因此生气，打算放弃这场婚礼，弟弟又因此生我的气，最后竟也打算放弃对哥哥的等待，他甚至在心里默默地喊叫道：哥哥，我最后一声叫你哥哥，以后你就是我的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我哭了，每流下一滴眼泪，就让我的心疼痛一下。我张开手臂，抬头看着那么蔚蓝透明的天空，那么轻逸悠闲的白云，一个强烈的愿望猛然被我喊叫了出来：“让我变成一只飞鸟吧！一只有着巨大的翅膀，飞起来像飞机那样的大鸟！”
话音刚落，我便发现自己的手臂呼啦啦长出了洁白的羽毛，闪着一种渴望与空气摩擦的光芒，一种热乎乎的鸟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几乎窒息。很快，我又发现，自己的腿脚在快速地变细变短，上面长出闪闪发光的鳞片状的东西，我不由自主地伸伸脚，天呐，我的十个脚趾真的变成锋利无比、可以抓牢空气飞翔的鸟爪！我想说话，但我竟然看见自己的嘴巴，它像说谎后的木偶匹诺曹的鼻子那样不断伸长、变硬，最后真的变成了鸟喙！
我不知道自己变成的是什么鸟，又一次哭了，心里又兴奋又害怕：“弟弟，哥哥为你变成了一只鸟！”
我扑扇一下翅膀，开始意识到自己大概变成了白鹤，又试了一下翅膀，我果真能够飞起来。在我准备振翅飞起的时候，我转念一想：白鹤太美了——美得异常脆弱，太稀少了，喜欢逐水而飞，又是长寿的象征，变成一只白鹤飞回去并不妥当；我尤其担心，即将飞行的路线严重缺水，即使有毛细血管那样的溪流，也被污染了，白鹤在紧张疲惫的飞行中看不到“望梅止渴”的洁净水源，会不会出现意外？那时候，如果我不能够重新变回人形，这个世界究竟是少了一只白鹤，还是少了一个人？少了自己也就罢了，千万不能再少一只珍稀的飞鸟。
如此一想，我看了看时间，只要还能够变成另外一种鸟，飞回老家参加弟弟的婚礼还是绰绰有余。我第二次张开手臂——不，这一次是张开一对洁白优美、清瘦纤弱得不忍心使用的翅膀，面对着蓝天白云，说出的却是白鹤鸣叫的声音，但我自己当然听得懂内心所愿：“让我重新变成一只飞鸟吧！”
这一次不管自己变成什么鸟，我也不会再恐慌了，仅仅变成一回飞鸟，我也适应了从当人到做鸟的感觉，然而我马上知道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并不牢固。
难以置信，我第二次变成的竟是凤凰！具体说，我也许是一只凤，也许是一只凰，在我的身边并没有出现另一只凤凰鸟。对于这一次变化，我简直受宠若惊，可能是刚才变成白鹤，白鹤和凤凰的体态都差不多，因此才让我变成凤凰吧？凤凰涅槃的故事我从小就熟悉，它们从小就是我崇拜的神鸟，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竟变成了祥瑞灵物火凤凰！这次变化是极其用心的，变成凤凰回家参加并祝福弟弟的婚礼是再合适不过的。
于是，我张开光彩夺目的翅膀，庄严静穆又喜庆热烈地朝着老家的方向飞去。可是，飞不了多远，一种冰凉、缠绕、无力的感觉袭上心头，我只好降落到一块岩石上稍作歇息。我只能说这是自己的原因，而不是凤凰的原因，我的心里一直想着弟弟的婚事，始终吃得少喝得少，难免体力不支。我看了看周围那些成群结队赶来拜访凤凰的普通鸟雀们，忽然明白自己刚才的感觉正是一种叫做孤单寂寞的东西。凤凰齐飞，吉祥和谐。而我这一只凤凰鸟，孤零零地飞回去怎么能够代表幸福呢？我好不气馁，不断朝着不够好的方面想去，一会儿想起凤鸟不善飞行，我张嘴鸣叫了一声，发出的是“足足”声，而这正是凤鸟的叫声，一会儿想起老家没有千年梧桐树，怎么能够让凤凰鸟栖息片刻？虽然凤凰鸟能够扇动翅膀诞生出最初和最后的大风，我也决定放弃这次变化。
我心里感到很难受很遗憾，但还是张开像火焰一样美丽的翅膀，朝着蓝天白云鸣叫：“让我再变一次飞鸟吧！这一次变成什么鸟，我都不后悔。”
是的，话音刚落，我就重新变成另外一种鸟，不过我不好意思说出来，前后的差别过于巨大，我一时难以适应。
我相信，你也会同情我的——我这一次变成的是麻雀，那种吱吱喳喳、蹦蹦跳跳、婆婆妈妈的小鸟雀。假若我这次参加的不是弟弟的婚礼，而是其它任何一种场合，变成麻雀我也心甘情愿，可是、可是至少让我变成知更鸟也好，那种彩色的羽毛、婉转的歌声可以当做我送给弟弟和新娘的礼物，回到家里我还可以早早起来报晓，并且最晚一个歌唱“小夜曲”增添他们的甜蜜和快乐。
可能是我的脸色太难看，心事重重的样子太叫人难耐，也可能是飞回老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可能是我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声，我再回头看自己时，忽然发现自己在刹那间又起了一次变化——我变成了比麻雀还要小的蜂鸟！
你能够想象得到吗？我的震惊可是非同小可，身上仿佛被棍子敲打了一下。这种飞鸟的微小众所周知，它也是唯一可以向后飞行的鸟，但我担心将来自己的翅膀不听使唤，头朝着老家的方向一路向后倒飞，岂不是越飞越远？还不如我变成一只麻雀，闷着头一路横冲直撞，还能够及时赶回去参加弟弟的婚礼。蜂鸟长着一对肌肉强健、呈桨片状的修长翅膀，飞起来轻盈、迅疾、敏捷，这些方面我万分满意，它的体态妍美、色彩艳丽，也适合在喜庆的场合出现，但它毕竟太小，当我降落到老家附近，不能很快变回人形，再飞到树枝上或者墙头上，纵然叫破嗓子，在人群拥挤、锣鼓喧天的时候谁会发现我呢？谁能够听懂我的心声呢？连弟弟和爸爸妈妈都不能发现和听懂吧？我这样飞回去，一分不差一秒不少又有什么用呢？当初变成一只飞鸟的愿望是不是越强烈越显得荒诞可笑？而且，我最担心的是蜂鸟的心脏在飞行时跳动得那么快，同时遭受着归心似箭的迫使，我身为人类的心脏能够承受得了吗？我不想冒这个风险，我不愿让一只世界上最微小的飞鸟担当一次生死战斗般的重任。
我张开那么轻、那么小的翅膀，闭上眼睛，祈祷给我最后一次变化，哪怕仅仅交给我一双能够飞翔的翅膀也好，这样我可能会变成一个丑陋怪诞的“鸟人”但毕竟可以及时地飞回家，飞临弟弟的婚礼现场，而且能够让大家都认出我，听懂我所说的每一句话，第一句话会是：“弟弟（新娘），哥哥终于回来了，哥哥祝你们新婚快乐，永远幸福！”我省去回家过程的所有变化，只让所有的客人看到我巨大的、汗水淋淋的翅膀，这不会吓跑他们，只会让他们议论哗然，到处追逐着我，一边让脑袋飞速运转，猜测在庸常平淡的人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奇事怪事？为参加一个孩子的婚礼，另一个孩子变成暂时不能变回完整人形的怪物，弟弟和爸爸妈妈们也能够理解和接纳我吗？将来有一天，我终于完全变回人形，可是留给每个人的记忆将不能抹灭，他们会越传越远：曾经有一个哥哥为赶赴弟弟的婚礼，变成一个人鸟不分的怪物
当然，上面这一段都是我当时的胡思乱想，我并没有变成这样的怪物。那么，我最后究竟变成了什么？
好吧，现在我答应你去问问我的弟弟，他的回答也许是：我结婚那天，婚礼正要举行，突然从家门外跑过来一匹俊美神气、气喘吁吁、汗水如雨的白马，大家都认为是一个远方来客，骑着高头白马前来参加我的婚礼，想稍等片刻，等待主人出现，可是我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也听懂了其他人听不懂的话，含着热泪跟我的新娘进行了一次幸福之上又有幸福的婚礼。
我的回答只能是：那一天我坚持让弟弟他们骑到这匹白马身上，白马带着他们在田野里、在草地上、在河流边、在鲜花丛中快乐地奔驰着，蔚蓝的空中飞翔着各种各样的鸟儿，有白鹤、麻雀、蜂鸟、知更鸟，当然还有一对“即即”、“足足”叫着飞着的凤凰百鸟飞离，白马消失，随后出现了一个让弟弟熟悉的人，再到后来，这个人写出了这篇童话，也许太用功了，他的肩膀和腰至今还在疼痛着
我第一次坐飞机，在云端飞行的感觉我永远忘不了。
可是下了飞机，我却滞留在一座小城里。小城两面环水，我觉得是四面环水，慢慢变成一个孤岛。空气里水气太重，黏糊糊的，我的汗孔发生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变化，它们扩张着，大口吐着热气，仿佛汗毛会马上变成羽毛似的。
“归心似箭”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个成语根本不是夸张，因为刚刚坐过飞机，我甚至感到飞箭也不够快，它飞行的时间也不够长，所以我愿意在此刻变成某种飞行物，哪怕是不明飞行物也好。
我为什么这么焦急地要归来？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众多弟弟，但只有一个最心爱、最让我心疼的弟弟，他是最小的弟弟，近来，我总是恍惚认为他还是我的孩子，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而现在，就是今天中午之前，他要举行一场乡村婚礼，从一个大孩子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大人，我必须准时或者及时参加，否则弟弟会婚礼上流眼泪，我的爸爸妈妈也会流眼泪，他们谁都离不开我，我也是。
但是，我一下飞机，就万分奇怪地滞留到一个孤岛上。人们也许像他们往常那样行走、说笑、喝茶和买卖，他们越平静无事，我的心里就越焦虑，嗓子开始冒烟，说话的时候嘎嘎的，跟一只怪鸟差不多。手机失去信号，即便有信号，我也没有信心向弟弟们解释：我刚下飞机，却回不了家！没有通向老家的船只，前方又好像在修路，所有前行的车辆在远处偷着乐，我也不可能命令谁在孤岛上马上修出一条通往老家的铁路，在这一刻我甚至感到连不断提速的火车也是笨重缓慢的，如果它能够飞起来，有可能我还会坐火车去参加弟弟的婚礼。
时间一分一秒地白白失去，机会也随之变得又短又破碎又模糊。在漫无边际的焦虑当中，我又开始心怀恐惧，其中最大的恐惧是，弟弟的婚礼难以进行下去，客人们因为他们在等待我一个人而发怒、抗议，新娘因此生气，打算放弃这场婚礼，弟弟又因此生我的气，最后竟也打算放弃对哥哥的等待，他甚至在心里默默地喊叫道：哥哥，我最后一声叫你哥哥，以后你就是我的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我哭了，每流下一滴眼泪，就让我的心疼痛一下。我张开手臂，抬头看着那么蔚蓝透明的天空，那么轻逸悠闲的白云，一个强烈的愿望猛然被我喊叫了出来：“让我变成一只飞鸟吧！一只有着巨大的翅膀，飞起来像飞机那样的大鸟！”
话音刚落，我便发现自己的手臂呼啦啦长出了洁白的羽毛，闪着一种渴望与空气摩擦的光芒，一种热乎乎的鸟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几乎窒息。很快，我又发现，自己的腿脚在快速地变细变短，上面长出闪闪发光的鳞片状的东西，我不由自主地伸伸脚，天呐，我的十个脚趾真的变成锋利无比、可以抓牢空气飞翔的鸟爪！我想说话，但我竟然看见自己的嘴巴，它像说谎后的木偶匹诺曹的鼻子那样不断伸长、变硬，最后真的变成了鸟喙！
我不知道自己变成的是什么鸟，又一次哭了，心里又兴奋又害怕：“弟弟，哥哥为你变成了一只鸟！”
我扑扇一下翅膀，开始意识到自己大概变成了白鹤，又试了一下翅膀，我果真能够飞起来。在我准备振翅飞起的时候，我转念一想：白鹤太美了——美得异常脆弱，太稀少了，喜欢逐水而飞，又是长寿的象征，变成一只白鹤飞回去并不妥当；我尤其担心，即将飞行的路线严重缺水，即使有毛细血管那样的溪流，也被污染了，白鹤在紧张疲惫的飞行中看不到“望梅止渴”的洁净水源，会不会出现意外？那时候，如果我不能够重新变回人形，这个世界究竟是少了一只白鹤，还是少了一个人？少了自己也就罢了，千万不能再少一只珍稀的飞鸟。
如此一想，我看了看时间，只要还能够变成另外一种鸟，飞回老家参加弟弟的婚礼还是绰绰有余。我第二次张开手臂——不，这一次是张开一对洁白优美、清瘦纤弱得不忍心使用的翅膀，面对着蓝天白云，说出的却是白鹤鸣叫的声音，但我自己当然听得懂内心所愿：“让我重新变成一只飞鸟吧！”
这一次不管自己变成什么鸟，我也不会再恐慌了，仅仅变成一回飞鸟，我也适应了从当人到做鸟的感觉，然而我马上知道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并不牢固。
难以置信，我第二次变成的竟是凤凰！具体说，我也许是一只凤，也许是一只凰，在我的身边并没有出现另一只凤凰鸟。对于这一次变化，我简直受宠若惊，可能是刚才变成白鹤，白鹤和凤凰的体态都差不多，因此才让我变成凤凰吧？凤凰涅槃的故事我从小就熟悉，它们从小就是我崇拜的神鸟，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竟变成了祥瑞灵物火凤凰！这次变化是极其用心的，变成凤凰回家参加并祝福弟弟的婚礼是再合适不过的。
于是，我张开光彩夺目的翅膀，庄严静穆又喜庆热烈地朝着老家的方向飞去。可是，飞不了多远，一种冰凉、缠绕、无力的感觉袭上心头，我只好降落到一块岩石上稍作歇息。我只能说这是自己的原因，而不是凤凰的原因，我的心里一直想着弟弟的婚事，始终吃得少喝得少，难免体力不支。我看了看周围那些成群结队赶来拜访凤凰的普通鸟雀们，忽然明白自己刚才的感觉正是一种叫做孤单寂寞的东西。凤凰齐飞，吉祥和谐。而我这一只凤凰鸟，孤零零地飞回去怎么能够代表幸福呢？我好不气馁，不断朝着不够好的方面想去，一会儿想起凤鸟不善飞行，我张嘴鸣叫了一声，发出的是“足足”声，而这正是凤鸟的叫声，一会儿想起老家没有千年梧桐树，怎么能够让凤凰鸟栖息片刻？虽然凤凰鸟能够扇动翅膀诞生出最初和最后的大风，我也决定放弃这次变化。
我心里感到很难受很遗憾，但还是张开像火焰一样美丽的翅膀，朝着蓝天白云鸣叫：“让我再变一次飞鸟吧！这一次变成什么鸟，我都不后悔。”
是的，话音刚落，我就重新变成另外一种鸟，不过我不好意思说出来，前后的差别过于巨大，我一时难以适应。
我相信，你也会同情我的——我这一次变成的是麻雀，那种吱吱喳喳、蹦蹦跳跳、婆婆妈妈的小鸟雀。假若我这次参加的不是弟弟的婚礼，而是其它任何一种场合，变成麻雀我也心甘情愿，可是、可是至少让我变成知更鸟也好，那种彩色的羽毛、婉转的歌声可以当做我送给弟弟和新娘的礼物，回到家里我还可以早早起来报晓，并且最晚一个歌唱“小夜曲”增添他们的甜蜜和快乐。
可能是我的脸色太难看，心事重重的样子太叫人难耐，也可能是飞回老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可能是我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声，我再回头看自己时，忽然发现自己在刹那间又起了一次变化——我变成了比麻雀还要小的蜂鸟！
你能够想象得到吗？我的震惊可是非同小可，身上仿佛被棍子敲打了一下。这种飞鸟的微小众所周知，它也是唯一可以向后飞行的鸟，但我担心将来自己的翅膀不听使唤，头朝着老家的方向一路向后倒飞，岂不是越飞越远？还不如我变成一只麻雀，闷着头一路横冲直撞，还能够及时赶回去参加弟弟的婚礼。蜂鸟长着一对肌肉强健、呈桨片状的修长翅膀，飞起来轻盈、迅疾、敏捷，这些方面我万分满意，它的体态妍美、色彩艳丽，也适合在喜庆的场合出现，但它毕竟太小，当我降落到老家附近，不能很快变回人形，再飞到树枝上或者墙头上，纵然叫破嗓子，在人群拥挤、锣鼓喧天的时候谁会发现我呢？谁能够听懂我的心声呢？连弟弟和爸爸妈妈都不能发现和听懂吧？我这样飞回去，一分不差一秒不少又有什么用呢？当初变成一只飞鸟的愿望是不是越强烈越显得荒诞可笑？而且，我最担心的是蜂鸟的心脏在飞行时跳动得那么快，同时遭受着归心似箭的迫使，我身为人类的心脏能够承受得了吗？我不想冒这个风险，我不愿让一只世界上最微小的飞鸟担当一次生死战斗般的重任。
我张开那么轻、那么小的翅膀，闭上眼睛，祈祷给我最后一次变化，哪怕仅仅交给我一双能够飞翔的翅膀也好，这样我可能会变成一个丑陋怪诞的“鸟人”但毕竟可以及时地飞回家，飞临弟弟的婚礼现场，而且能够让大家都认出我，听懂我所说的每一句话，第一句话会是：“弟弟（新娘），哥哥终于回来了，哥哥祝你们新婚快乐，永远幸福！”我省去回家过程的所有变化，只让所有的客人看到我巨大的、汗水淋淋的翅膀，这不会吓跑他们，只会让他们议论哗然，到处追逐着我，一边让脑袋飞速运转，猜测在庸常平淡的人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奇事怪事？为参加一个孩子的婚礼，另一个孩子变成暂时不能变回完整人形的怪物，弟弟和爸爸妈妈们也能够理解和接纳我吗？将来有一天，我终于完全变回人形，可是留给每个人的记忆将不能抹灭，他们会越传越远：曾经有一个哥哥为赶赴弟弟的婚礼，变成一个人鸟不分的怪物
当然，上面这一段都是我当时的胡思乱想，我并没有变成这样的怪物。那么，我最后究竟变成了什么？
好吧，现在我答应你去问问我的弟弟，他的回答也许是：我结婚那天，婚礼正要举行，突然从家门外跑过来一匹俊美神气、气喘吁吁、汗水如雨的白马，大家都认为是一个远方来客，骑着高头白马前来参加我的婚礼，想稍等片刻，等待主人出现，可是我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也听懂了其他人听不懂的话，含着热泪跟我的新娘进行了一次幸福之上又有幸福的婚礼。
我的回答只能是：那一天我坚持让弟弟他们骑到这匹白马身上，白马带着他们在田野里、在草地上、在河流边、在鲜花丛中快乐地奔驰着，蔚蓝的空中飞翔着各种各样的鸟儿，有白鹤、麻雀、蜂鸟、知更鸟，当然还有一对“即即”、“足足”叫着飞着的凤凰百鸟飞离，白马消失，随后出现了一个让弟弟熟悉的人，再到后来，这个人写出了这篇童话，也许太用功了，他的肩膀和腰至今还在疼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