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麦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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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俊俏的芙蓉树又开花了，远远望去，绯红一片，活像含羞少女绽开的红唇，又如腼腆少女羞出的红晕，真是好一个“夜合枝头别有春，坐含风露入清晨，任他明月能想照，敛尽芳心不向人”我闭了眼，尽情地享受着这叫人销魂的幽香。
风来如韵，在这沁人心脾的丝丝幽香里，我竟然嗅出了些许麦香。这是我熟悉的，它就像是一股电流，一下冲开了我闭着的双眼，迎面扑来的全是铺满了田野的浅浅金黄。
麦子快要熟了，我惊诧于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像是大梦初醒的我，这时才想起，前几天所听到的熟悉声音，是“咕——咕——，咕——咕——，麦子熟了”
怪不得这几天这么热呢？原来是熟麦子的天啊！
二
过去，农村里过麦口，可是件大事。
爸爸为此总要多赶几个集，忙着置办几把快镰，买上些草绳子，还要挑把好扫帚，挑麦秸的木杈，堆麦子的木锨等，总之，只要一进麦口，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介忙个不停，不是今天修理修理簸箩簸箕，就是明天扎裹扎裹车子，还要走着到地里去瞅瞅看看，估量着今年的收成。
看到父亲这么忙，我们小孩子也免不了打打下手，扫扫院子烧烧火，喂喂鸡鸭饮饮牛
只等有一天，村里的大喇叭一响，全村各家各户的男劳力们就都到大队里开会，插伙、分组、抓阄、分场，安排脱粒顺序等一切大小事宜。
拾掇场院这天清早，吃饱饭、喝足茶的男女老少一齐上阵，齐刷刷地聚集在自家的场院里。
脱去上衣光着膀子的男劳力们，炫耀着自己健壮的腰身，只见他们弓起腰，用那粗大有力的双手，有节奏地来回拽拉着刚刚见过火的锄头，噌噌地铲着密集的荒草。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扎着各式头巾、穿着花布裤褂、方口布鞋的年轻媳妇们，她们有说有笑地，弯腰拾掇着自己男人铲下来的杂草，再用包袱背走。
村里放了麦假的孩子们，也欢蹦乱跳地凑着热闹，红润的脸上泛着幸福的微笑。
树荫下，几位含着烟袋的老人，蹲在那里瞅着自己心爱的牲口，互相攀谈着今年的收成，时不地伸手捋上几把青草，甩到牲口跟前。
就这样，荒芜的场院在勤劳庄稼人的手里一点一点地变得干净起来，等拾掇完一遭后，焦热的太阳才刚刚一杆子来高。
庄稼人不怕累、也不怕热，放下被手心攥热的锄头，再挑起熟悉的扁担，一路小跑着，到一里开外的池塘里打水泼场。
只见健壮的男人们迈着轻盈的步子，一只手习惯地搭在扁担上，另一只手则随着节奏，一前一后地甩着。沉甸甸的扁担在他们结实的肩头上一颤一颤，可桶里的水却一点也不会洒出来。
挑来的清水，一桶一桶地浸润着干涸的场院，丰收的喜悦也就这样静静地蔓延着。
几位戴斗笠的老人，连忙用木杈挑上一层均匀的麦秸穰子“啪”的一声，在老把式清脆的鞭声里，健壮的牲口开始拉起沉重的石磙咕噜咕噜地碾压起来，再挑再压，几番碾压以后，稀松的场院变得光滑坚硬起来。大家伙一哄而上，七下八下就把场院打扫干净了。
这时，你会发现村里男女老少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原本惹人刺耳的知了声也不再那么难听。大家伙活像打了个大胜仗，纷纷收拾起自己的杈把扫帚，有说有笑地回家去了。
从此，真正的麦收工作开始了，家家户户的门也日夜开着，平静的农村不再平静，到处是男女老幼的欢声笑语，一张张笑脸堆满丰收的喜悦。
三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叫我起来吃饭，这时爸爸已经带着一身灰尘，割完半亩地回来了。
说实话，农村里越到农忙时节，越是没有什么可口的饭菜。除了一碗瓜子条，就是几枚腌鸡蛋。可爸爸全然不在乎这些，仍然吃得津津有味，娘见我吃不动，就反复催促说：“吃不进饭，到地里可割不动麦子！还不快吃，光看啥？”说着，便塞给我一个剥开皮的咸鸡蛋，我也大口吃了起来。
母亲草草地拾掇完餐具后，便拿上镰刀骑着车子下地去了。我便和爸爸牵牛套车，备上镰刀、草绳，再拿上拾麦穗的包袱，灌上一葫芦水，系上煞车的绳子，吆喝着老实的黑牛下地去了。
平日里结实的大道已被来往的地排车碾压的起了曝土，到处是打了包头，扎着草绳，蹲在地里割麦子的，这时爸爸总是跟我说：“你看人家，半夜里就起来割，到现在还没回去呢！”
“人家不吃饭吗？”我问。
“嗨，人家都在地里吃！”父亲笑着跟我说。
“那咱也今天晚上来割吧？”我瞪着眼睛问爸爸。
“好！”爸爸高兴地用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拍了一下牛屁股
“嘚，还不快点走！”
等我和爸到东洼地里时，娘已经远远地割了下去，背后是捆扎结实的一趟麦个子，一个个整齐地排列两边。
爸爸卸了车，把牛栓在车稍上，拿了镰刀，接着早上的麦茬开始割了起来，只见他蹲下身子，伸出宽大的左手一捋，揽过丰满的麦穗，右手再用锋利的镰刀在麦子根部齐刷刷地一刀，顺势把割下来的麦子放在身后早已铺好的草绳上，就这样，一刀一刀地割下去，父亲向着麦地的终点进发着。
我也不示弱，在腰里捆了草绳，拿起镰刀，学着父亲的样子开始割了起来。可蹲下没几步，才发现这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轻松，眼睛被汗水打得睁不开，嗓子开始发呛，就像是发高烧一样，呛得不敢呼吸。
衣服也湿透了，被麦秸扎伤剌伤的胳膊也在汗液的刺激下又痒又痛了起来。回过头看看自己的战绩，才刚刚割了几个麦个子，站起来直直腰，爸爸妈妈又远了很多。
“唉，抓紧猛割吧！”
于是，再蹲下来，挥动镰刀，割上几把
清晨的凉气渐渐退去，如火的骄阳开始烘烤六月的大地，麦垄里的浮尘更加肆虐，熟透的秸秆儿越发厉害，手指头已经被戗起了肉刺，冷不丁地在麦茬戗一下，钻心地疼
“哎呀，怎么还不到晌午呢？”
筋疲力尽的我，不断地直起腰来四处打量，爹娘已经割着四垄麦子拔回头了，可我的一垄地还不到一半。
我紧了紧裤腰带，蹲下身来，暗下决心
“割不到前面的那棵小柳树那儿，就不能再站起来休息”
当母亲接上我割的这垄麦子后，我再也没有一点勇气割下去了，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腚蹲在地上。
父亲见状，笑着对我说：
“还没到晌午就够了？还打算晚上割呢？”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强挤出一点笑。
母亲心疼地说：
“快去喝点水，到树底下凉快凉快，反正我们快割完了！”
我站起身来，满眼金黄的麦浪一望无际，四周邻片地里全是挥舞着镰刀抢收麦子的叔伯们，汗水打湿了衣裳，麦芒划伤了紫红的脸颊，可大家伙仍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凉快，都在快乐地收获着自己一年来的劳动果实，我暗暗佩服这些能干的像自己爹娘一样的庄稼人。
踩着厚实的土地，到地头拿来水葫芦，爹娘也坐下来，喝点水，算是小憩一会儿，爸爸像是在鼓励我说：
“等割完了这趟，咱就装车回家，剩下的下午再割！”
“眼是孬蛋，手才是好汉呢！”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啊，不管是多长的地头子，只要你不住下，就会割到头。”
母亲也在鼓励我说。
这次，我蹲下身来，紧紧跟在母亲身后，咬紧牙关，不停地挥动手中的镰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沉甸甸的麦子。
因为我知道，站在原地看是永远都不会到达终点的。
一
俊俏的芙蓉树又开花了，远远望去，绯红一片，活像含羞少女绽开的红唇，又如腼腆少女羞出的红晕，真是好一个“夜合枝头别有春，坐含风露入清晨，任他明月能想照，敛尽芳心不向人”我闭了眼，尽情地享受着这叫人销魂的幽香。
风来如韵，在这沁人心脾的丝丝幽香里，我竟然嗅出了些许麦香。这是我熟悉的，它就像是一股电流，一下冲开了我闭着的双眼，迎面扑来的全是铺满了田野的浅浅金黄。
麦子快要熟了，我惊诧于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像是大梦初醒的我，这时才想起，前几天所听到的熟悉声音，是“咕——咕——，咕——咕——，麦子熟了”
怪不得这几天这么热呢？原来是熟麦子的天啊！
二
过去，农村里过麦口，可是件大事。
爸爸为此总要多赶几个集，忙着置办几把快镰，买上些草绳子，还要挑把好扫帚，挑麦秸的木杈，堆麦子的木锨等，总之，只要一进麦口，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介忙个不停，不是今天修理修理簸箩簸箕，就是明天扎裹扎裹车子，还要走着到地里去瞅瞅看看，估量着今年的收成。
看到父亲这么忙，我们小孩子也免不了打打下手，扫扫院子烧烧火，喂喂鸡鸭饮饮牛
只等有一天，村里的大喇叭一响，全村各家各户的男劳力们就都到大队里开会，插伙、分组、抓阄、分场，安排脱粒顺序等一切大小事宜。
拾掇场院这天清早，吃饱饭、喝足茶的男女老少一齐上阵，齐刷刷地聚集在自家的场院里。
脱去上衣光着膀子的男劳力们，炫耀着自己健壮的腰身，只见他们弓起腰，用那粗大有力的双手，有节奏地来回拽拉着刚刚见过火的锄头，噌噌地铲着密集的荒草。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扎着各式头巾、穿着花布裤褂、方口布鞋的年轻媳妇们，她们有说有笑地，弯腰拾掇着自己男人铲下来的杂草，再用包袱背走。
村里放了麦假的孩子们，也欢蹦乱跳地凑着热闹，红润的脸上泛着幸福的微笑。
树荫下，几位含着烟袋的老人，蹲在那里瞅着自己心爱的牲口，互相攀谈着今年的收成，时不地伸手捋上几把青草，甩到牲口跟前。
就这样，荒芜的场院在勤劳庄稼人的手里一点一点地变得干净起来，等拾掇完一遭后，焦热的太阳才刚刚一杆子来高。
庄稼人不怕累、也不怕热，放下被手心攥热的锄头，再挑起熟悉的扁担，一路小跑着，到一里开外的池塘里打水泼场。
只见健壮的男人们迈着轻盈的步子，一只手习惯地搭在扁担上，另一只手则随着节奏，一前一后地甩着。沉甸甸的扁担在他们结实的肩头上一颤一颤，可桶里的水却一点也不会洒出来。
挑来的清水，一桶一桶地浸润着干涸的场院，丰收的喜悦也就这样静静地蔓延着。
几位戴斗笠的老人，连忙用木杈挑上一层均匀的麦秸穰子“啪”的一声，在老把式清脆的鞭声里，健壮的牲口开始拉起沉重的石磙咕噜咕噜地碾压起来，再挑再压，几番碾压以后，稀松的场院变得光滑坚硬起来。大家伙一哄而上，七下八下就把场院打扫干净了。
这时，你会发现村里男女老少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原本惹人刺耳的知了声也不再那么难听。大家伙活像打了个大胜仗，纷纷收拾起自己的杈把扫帚，有说有笑地回家去了。
从此，真正的麦收工作开始了，家家户户的门也日夜开着，平静的农村不再平静，到处是男女老幼的欢声笑语，一张张笑脸堆满丰收的喜悦。
三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叫我起来吃饭，这时爸爸已经带着一身灰尘，割完半亩地回来了。
说实话，农村里越到农忙时节，越是没有什么可口的饭菜。除了一碗瓜子条，就是几枚腌鸡蛋。可爸爸全然不在乎这些，仍然吃得津津有味，娘见我吃不动，就反复催促说：“吃不进饭，到地里可割不动麦子！还不快吃，光看啥？”说着，便塞给我一个剥开皮的咸鸡蛋，我也大口吃了起来。
母亲草草地拾掇完餐具后，便拿上镰刀骑着车子下地去了。我便和爸爸牵牛套车，备上镰刀、草绳，再拿上拾麦穗的包袱，灌上一葫芦水，系上煞车的绳子，吆喝着老实的黑牛下地去了。
平日里结实的大道已被来往的地排车碾压的起了曝土，到处是打了包头，扎着草绳，蹲在地里割麦子的，这时爸爸总是跟我说：“你看人家，半夜里就起来割，到现在还没回去呢！”
“人家不吃饭吗？”我问。
“嗨，人家都在地里吃！”父亲笑着跟我说。
“那咱也今天晚上来割吧？”我瞪着眼睛问爸爸。
“好！”爸爸高兴地用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拍了一下牛屁股
“嘚，还不快点走！”
等我和爸到东洼地里时，娘已经远远地割了下去，背后是捆扎结实的一趟麦个子，一个个整齐地排列两边。
爸爸卸了车，把牛栓在车稍上，拿了镰刀，接着早上的麦茬开始割了起来，只见他蹲下身子，伸出宽大的左手一捋，揽过丰满的麦穗，右手再用锋利的镰刀在麦子根部齐刷刷地一刀，顺势把割下来的麦子放在身后早已铺好的草绳上，就这样，一刀一刀地割下去，父亲向着麦地的终点进发着。
我也不示弱，在腰里捆了草绳，拿起镰刀，学着父亲的样子开始割了起来。可蹲下没几步，才发现这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轻松，眼睛被汗水打得睁不开，嗓子开始发呛，就像是发高烧一样，呛得不敢呼吸。
衣服也湿透了，被麦秸扎伤剌伤的胳膊也在汗液的刺激下又痒又痛了起来。回过头看看自己的战绩，才刚刚割了几个麦个子，站起来直直腰，爸爸妈妈又远了很多。
“唉，抓紧猛割吧！”
于是，再蹲下来，挥动镰刀，割上几把
清晨的凉气渐渐退去，如火的骄阳开始烘烤六月的大地，麦垄里的浮尘更加肆虐，熟透的秸秆儿越发厉害，手指头已经被戗起了肉刺，冷不丁地在麦茬戗一下，钻心地疼
“哎呀，怎么还不到晌午呢？”
筋疲力尽的我，不断地直起腰来四处打量，爹娘已经割着四垄麦子拔回头了，可我的一垄地还不到一半。
我紧了紧裤腰带，蹲下身来，暗下决心
“割不到前面的那棵小柳树那儿，就不能再站起来休息”
当母亲接上我割的这垄麦子后，我再也没有一点勇气割下去了，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腚蹲在地上。
父亲见状，笑着对我说：
“还没到晌午就够了？还打算晚上割呢？”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强挤出一点笑。
母亲心疼地说：
“快去喝点水，到树底下凉快凉快，反正我们快割完了！”
我站起身来，满眼金黄的麦浪一望无际，四周邻片地里全是挥舞着镰刀抢收麦子的叔伯们，汗水打湿了衣裳，麦芒划伤了紫红的脸颊，可大家伙仍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凉快，都在快乐地收获着自己一年来的劳动果实，我暗暗佩服这些能干的像自己爹娘一样的庄稼人。
踩着厚实的土地，到地头拿来水葫芦，爹娘也坐下来，喝点水，算是小憩一会儿，爸爸像是在鼓励我说：
“等割完了这趟，咱就装车回家，剩下的下午再割！”
“眼是孬蛋，手才是好汉呢！”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啊，不管是多长的地头子，只要你不住下，就会割到头。”
母亲也在鼓励我说。
这次，我蹲下身来，紧紧跟在母亲身后，咬紧牙关，不停地挥动手中的镰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沉甸甸的麦子。
因为我知道，站在原地看是永远都不会到达终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