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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华继业衣锦还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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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看见了一片村庄和田园。那是麻星汀西郊的新旗农庄,华继业的目的地。有马场,奶牛场,还有草场,谷场,大游泳场。这个农庄,距离麻星汀600多公里。

    秀磊减速,将车拐到一个口岸的路上,一会便开上了通往农庄的宽大公路。她看看华继业,想唤醒他,又不忍心,就让他继续睡着。

    路旁的树林里走出一位年轻姑娘来,看上去有二十三、四岁,一身蓝色牛仔装,把她的曲线勾勒的格外分明。这女子跟我年轻时一般美丽,秀磊在心里说。

    姑娘左手拿着一张纸,右手高举着,频频摇摆,示意停车。秀磊停了车,她立即上前,甜甜一笑,用e语很客气地问:“小姐,请问基因人的家乡是这儿吗?”

    秀磊听了,觉得很奇怪,反问道:“你找基因人的家乡干什么?”

    姑娘不无羞赧地笑笑:“对不起,我该先报姓名。我叫玛甘捷琳,从e国罕林来。我从报纸上看到,华宇美智超是在b国麻星汀出生的,就跑来啦。我想采访他小时候的一些故事。到了麻星汀,怎么也找不到他出生的地方。有人说,他的妈妈是农场主的女儿,我没头没脑地到处找农场,没想到跑到这儿来了。”

    秀磊看着她那俊美脸庞上一对深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会说话,说不出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快,不无讥讽地说:“你这趟路跑得太不漂亮了,我也无可奉告。”

    “那就算了,再见。”玛甘捷琳说完,转身就走。

    “小姐,你请等等。”华继业打开窗玻璃,探出半个脑袋,见玛甘捷琳回转来了,又说:“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玛甘捷琳一只手扶住窗口,朝车内探着脑袋,眉飞色舞地说:“先生,你不知道,华宇美智超可了不起。他发明了基因人。基因人,你懂吗?呶,就说你吧,可以再造出两个三个好多个一模一样的来。这多神奇。我崇拜他,十分崇拜,愿意为他做牛做马。可是,我没办法上月球去见他。我对他的一切都想知道。我觉得他从小就是一个神童,一定会有神奇的故事。我要先搜集到这些故事,为他写一部传记,无偿地为他写。可是,可是,我竟然找不到他,几天了都找不到。”她伤心起来,眼里泪汪汪的。

    “姑娘,你别急。”华继业同情地说。“今天你运气好啊。”

    玛甘捷琳一听,喜出望外:“先生,你知道华宇美智超的童年?”

    华继业矜持地朝她点了点头。她随即拽住他的手,要求道:“请你带我去,现在就带我去,我付报酬。”

    秀磊赶紧捅了华继业一下,他转过脸来,秀磊朝他摇摇头。但他不理会,掉头对玛甘捷琳说:“不要你的报酬,请上车吧。”

    玛甘捷琳一下把手中的导游图扔得老远,打开车门,跨上后座,甜滋滋地叫道:“先生,非常感谢。你像是a国人,请问尊姓大名!”

    “嗳哟,你的嘴跟我们阿磊一样甜。”华继业乐呵呵地说。“我是华继业。”

    “啊——”玛甘捷琳大大吃了一惊。“你是华宇美智超的父亲,基因人科学家的父亲。”她躬起身伸出双手抓住华继业的手,使劲握着,激动无比地说:“今天我真幸运。华先生,真没想到在异国他乡能碰见你,我实在荣幸之至。”

    “别客气。”华继业笑吟吟地说。“我们能在这儿相遇都是缘分,难得你对我儿子有尊敬之心,我就帮帮你。一会,进了农庄,你就有他的故事听啦。”

    “哇,好极啦!”玛甘捷琳手舞足蹈。

    秀磊看不顺眼,语带双敲地说:“小姐,请坐稳了,我要加速啦!”

    “是,是,谢谢提醒。”玛甘捷琳乖巧地说。

    飚风牌轿车开进了大院门,一直向前行驶。原来,这里面大得很。一家家私人农场,各自为阵,又相辅相成,统称“新旗”农庄——一块非常宽阔又非常肥沃的土地。透过车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到处水肥草美,牛马猪羊成群,各业兴旺,心中不由感叹,这儿真是风水宝地。

    华继业触景生情,叹道:“嗳,几十年没来,旧符换新桃了。”

    “是啊,今非昔比。”秀磊慨然道。“华伯,你在的时候,这儿是机械化,如今全是电子化操作,高新技术生产。你看,牛羊群里看不到人。田地里面也看不到人,听不见‘突突突’的拖拉机声。”

    “啊哟——这儿真开阔,看得好远好远啰。”玛甘捷琳兴奋不已。

    华继业觉得她很单纯,笑问道:“你第一次出国旅游吗?”

    玛甘捷琳微微一怔,说:“是。我的工作就是成天关在屋子里,哪儿也去不了,闷死了。”

    “那你干什么工作呢?”秀磊有意打问,心想:不会是当间谍吧。

    “哦,国防科技研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科技,上司不许我们打听。”

    华继业哈哈一笑:“你一个小姑娘家打听它干什么,只要干好了工作,拿了工资就行了。”

    “对,对,华先生真会为人着想。”玛甘捷琳不无奉承地说。

    轿车拐进小道,往前开了十几公里,在一座酷似大象的山丘下转了一个圈子,最后在一座四周红砖围墙的宽大庄园门前停了。三个人下了车,秀磊按了门铃,对着话筒说了几句。

    紧挨着山丘东北角的一座盖着a国古典宫殿式楼顶的三层小楼里,走出一个高个子妇女,满头银发,腰板挺直,给人的第一个印象是高傲。她快步向院门走来。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俄而,她猛地掉转身,跑回楼里去了。

    “南希,南希!”华继业急得大叫。

    “阿姨,阿姨!”秀磊也着慌地喊着。

    “她是谁?”玛甘捷琳疑惑地问。“为什么要跑回去呢?”

    华继业垂头丧气,嘟囔道:“是……不愿见我。她还是不愿见我。”

    “她是谁?为什么不愿见你?”玛甘捷琳又问。

    秀磊瞪她一眼:“你看不明白吗?她是华伯的妻子,别问这问那的。”

    玛甘捷琳“哦”了一声,一耸肩,让到了一边。

    秀磊又按门铃,对着话筒喊叫。然而,楼内再没有反应。华继业扯着嗓子喊来喊去,一样无济于事。

    时间无情地流逝着。太阳已经躲到晚霞底层去了。晚风忽冷忽热地吹了起来。庄园西面大门开了,一群奶牛不慌不忙地走进园内,又缓缓地却是井然有序地走进了各自的栅栏里,带着吃饱喝足舒坦满意的感觉,发出“哞哞”的叫声,清晰地传进被拒之门外急迫地等待着的三个不速之客的耳朵里,使他们心里更加烦乱。

    玛甘捷琳觉得又冷又饿,提出要华继业到车子里歇一会儿。华继业不吭气。她也不再相劝。

    老天也不作美,下起雨来。秀磊怕淋坏了华继业这位已经七十好几的大恩公,拉他到车里避避风雨。华继业生气地甩开她的手,说:“我不怕风雨,我经得风雨多啦。你们要怕,就躲到车里去。这些事本来就跟你们无关。”

    秀磊一时无语。她知道这位老者的心情。不远万里,奔来这里,决不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陪伴他耐着性子等下去吧。她知道这对夫妇已经多年不在一起,却弄不明白为了什么。心里想:我弄不明白的地方也许就是她不给开门的原因。

    风小了,雨却大了起来,越来越大。玛甘捷琳已经忍不住,躲进车里去了。秀磊心里实在同情这位在全世界威名赫赫眼下却可怜兮兮的高龄男人,又去拉他上车。不意,他狂怒地喊起来:“你要干什么?不要拉我!我就在这里等!淋死了也要等,一直等到她开门!我不能怎么来的还是怎么回去,不能!我们之间也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太对不起阿超了,还配做什么父母?”

    “华伯,你别这样,会伤了身子骨的。到车里等,不是一样吗?”秀磊勉强劝道。

    “伤了身子怕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我要真情!没有真情,要这身子骨又有何用?”他的声音很大,压过雨声,刺透雨帘,传向好远好远。

    “那好!”秀磊咬咬牙说。“我也要真情,我陪华伯伯等下去。”

    夜幕越来越浑厚。大雨越来越冲动。地上那些稀松的泥土被雨水打得千疮百孔,踊跃奔泻。打在地上的雨水来不及渗进土地深处,聚集涌流起来,沟沟洼洼处,尽见雨水相涌奔淌。

    轿车中的玛甘捷琳已经不住冷饿煎熬,缩成一团,兀自睡着了。

    那a国古典宫廷式屋顶上,一棱棱黑色瓦片朦朦胧胧,雨水在瓦槽间集成小溪,倾泻而下,在屋檐口垂落,不时歪歪斜斜地飘打在屋檐里的楼壁上。整个楼体被雨水包裹着,冲击着,像是晃晃悠悠,令人心惊。几层楼窗都没有灯光,唯有楼门口的廊檐灯与院门上的灯一样,在滂沱之中挣扎着,发出暗淡的光。

    第三层楼东边第二个窗户里,维克·南希呆呆地伫立在百叶窗下,两眼贴紧窗帘缝隙处,看着窗外庄园大院门口在雨水中一动不动的男女,不停地咬着嘴唇,不停地扭捏着手中的那条“四季春”乳白色手帕。

    听见门铃声,先看见了秀磊,这是南希喜欢的女人,因为她也经受着同她差不多的离夫之痛,本想开门,却发现了华继业,慌忙躲进楼里,就在她的卧室中独自落泪。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叫自己出去开门,迎接丈夫他们进来。可同时,她又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阻止自己走出楼去,大脑的屏幕上一幕又一幕地闪现出她与华继业分手时那令她刻骨铭心的场景。这场景恰如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她一次又一次地拉了回来,按在窗户下,难以挣脱出去。

    那是40年前的2月16日黄昏。在这座楼这个房间里,南希抚摸着一天天见大的肚子,在屋里慢慢地走动着。忽然,门被猛烈地推开,华继业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他就嚷嚷着说:“南希,我要卖掉这个庄园。”

    她不由地大吃一惊,瞪大了双眼:“要卖庄园?你疯啦!”

    “不,我没疯。”他上前抓住她的双肩。“我要子承父业,继续搞基因人研究,亲爱的,请你支持我。”

    “不行,亲爱的!”她推开他,坚决地说。“这庄园是我爷爷创建的,我父亲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经营、发展它。我发过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祖业。”

    他有些勉强地吻她一下,有些蛮横地说:“你别死脑筋,祖宗基业不一定非要死守,还可以兴建别的新产业。”

    她不高兴了,说:“你这是重男轻女。你搞基因人研究也是继承祖业,为什么不先换换你的死脑筋?”

    华继业像是受了从来没有受到过的刺激,跳起来说:“死脑筋,我有什么死脑筋?研究科学,一种人类从来没有人研究过的科学,是死脑筋?你真可笑。”

    “是你可笑,是你顽固不化。”南希被激怒了。“你说,你研究这个遥遥无期的鬼技术化了多少钱?把我们的积蓄都花光了,又把我的积蓄全花光了。这奶牛场每个月赚的钱都要先给你用。你说,我支持不支持你?我做的难道还不够?”

    他也光火起来:“你是支持了不少,再支持一次就不行吗?算我借你的,有朝一日我研究成功了基因人,成百倍成千倍地还给你,行了吧!”

    她冷笑两声,讥讽道:“有朝一日?哪一日?哪一天?我看,没朝没日!谁都不愿意为一个永远见不到曙光的夜晚去花钱买蜡烛。”

    他木然了。良久,强忍着怒火问:“你真的不肯帮我这一次了?”

    “真的!”她斩钉截铁地说。“这庄园就算不是我祖上的家业,我也不能让你去糟蹋。我还要用它养家糊口。”她拍拍肚子,“养活这个就要出世的小精灵。”

    “亲爱的,你放心。”他再次央求道。“我会成功的。最后一定会成功。你听我说过愚公移山的故事嘛。”

    “啊——”她高喊一声,警惕地问,“怎么?你还要把我们的儿子推到这见不到曙光的黑夜中去?”

    “是的。”他执拗地说。“我不成功,我的儿子可能成功。儿子假若也不能成功,孙子肯定能成功。华家对研究遗传基因情有独钟,一意孤行,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亲爱的,你不能这样做啊。”她央求道。“我们儿子聪明,不能叫他跟着你,去干那永无出头之日的事情。你要害他一辈子的呀!”

    “科学研究总要有人当铺路石。”他冷酷地说。“你懂吗?”

    “你决意要这样?”她以严峻的口气问。

    “决不悔改!”他两眼盯着窗外,窗外黑洞洞一片。

    “哦——”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一直叫儿子住在你的研究所里,今天又不把他带来,让他多看几眼自己的母亲。原来你早有所图。你太残忍了!残忍的人是不会成功的!”她诅咒似地说。

    他强颜欢笑,说:“亲爱的,你错了。我不是残忍。我是执着,是情有独钟。就算是残忍,为了科学也会受上帝庇护。我也发誓,研究不出基因人我决不会回来见你。”

    他上前要拥抱她。她躲开了。他抽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她扑到窗户上,看着他走出楼门,走出院门,跨进轿车,开出庄园,在夜幕中消失。她急步走进里间,一头倒在床上,嚎啕大哭,直哭到天亮才爬起来,匆匆梳洗过,看着墙壁上的结婚照和全家福,又看看摸摸凸起的肚子,恶狠狠地骂了他一通。什么该死的,负心汉,残忍之徒等等,都骂了,觉得心里快活了些。忽然想起,忘了叫他给将要出世的孩子起个名字,又不免后悔起来,对他那份爱情、恩情又都涌上心头。

    平心而论,这位丈夫特别优秀,聪明智慧,善解人意,特别会关心妻子。唯有倔犟叫人难以承受。可他从来都是为了科学为了工作才倔犟。这又叫人在难以承受之后不得不格外同情、称赞他。是的嘛,如果人们都不去执着于科学研究,人类不是要永远处于洪荒野蛮之中?那又谈何文明,谈何爱情?然而,这男人也真够狠心。说把她甩开就把她甩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样,南希一天天地在爱和恨之间,在悔与思之间,在追忆和盼望之间度过,不觉怎么就过去了四个月。她的,不,她们的女儿降生了。她给她们的女儿取了一个名字叫华业洋。个中意思,有对丈夫和儿子的思念,有对女儿殷切的希望,女儿将来要超过父亲,在事业上得意洋洋,洋洋大观!女儿慢慢地长大,也晓得指着照片问站在妈妈和那男人中间的男孩儿是什么人了。她心里难过极了,但她难以启齿,不能向女儿说明原委。三番五次之后,她再也不忍心欺瞒天真无邪聪明伶俐还很乖巧的女儿,便向女儿坦白了。奇特的是,6岁的女儿没有吵闹什么。到了十岁以后,仍然没有说什么,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一面刻苦读书,一面帮妈妈料理庄园。母女俩虽然过着残缺的家庭生活,却能连年享受生产增长、学业上进的快乐。慢慢地,南希对丈夫和儿子的思念少了,母女俩也几乎不怎么提他们了。

    忽然,有一天,两名女记者闯进了这个久已平静的庄园。她们拿着一叠麻星汀商报来采访南希。南希接过报纸一看,最新信息版头版头条位置上赫然醒目的大标题,告诉她一个既令她惊讶万分又使她暗自欢喜的消息:华继业成为世界有机玻璃大王,拥有了几千亿资产,跃入世界级大富翁行列!

    她把报纸紧紧地捂在胸前,顾不得正在急于采访她的记者们已是坐立不安,呆呆地看着窗外那湛蓝湛蓝的天空,那遍地青翠欲滴的树木花草。2d75年,她从报纸的夹缝里看到华继业无可奈何地放弃基因人研究,改行经商的消息,曾经为他这一举动而高兴,并为他能生意兴隆而祈祷。同时,也为丈夫从此再不能实现他研究成功基因人的誓言,从而夫妻永无重续旧情之日而懊恼、绝望,只能为儿子不再受黑夜煎熬,可以随着时代进步而成名成果而自慰。可是,那夹缝中还赘了一句话,说华继业经商正是为了给儿子提供科研资金。这句话,如针如刺,扎得她心疼头痛。时间无情,转眼到了2d80年。功夫不负有心人。华继业短短几年间竟发达成这么大的气派。阿超15岁了,科研再无资金之忧。算他命好。可儿子的结局如何,做母亲的仍然悬心不已。

    听见记者的连连呼唤,她才缓过神来。可是,一听要她谈谈对她们的夫妻关系和对华继业成功的评价、感想,她就不高兴了,一句“以后再说”,将两位女记者挡了回去。华业洋放学回来,问明情况,板着面孔把两位女记者赶走了。两位女记者是善良之辈,她们没有指责什么,在报纸上对母女俩称赞一番,夸她们是有机玻璃大王华继业的好妻子好女儿。

    这次的事把南希已经淡漠了的记忆又强化起来,也把母女俩已近乎不提了的话题重新温热了。尤其是女儿,说到华继业和华宇美智超,她的神情和语气中明显带着敬羡和相思。当然,由于母亲不动声色,女儿也就看着母亲的脸色,顺着母亲的心意,不提出新的问题,更没有什么新的要求。母女俩心中都盼望华继业父子有信来,只是都心照不宣。她们都在心里暗暗埋怨他们父子俩,却不知道华继业赌着一口气,不给她们母女俩写信,也不给她们寄钱,更不给儿子讲明原委,还不准儿子打听什么。儿子醉心于基因人研究,也无暇去弄清家庭琐事。

    还是报纸和电视的新闻报道给母女俩的心空中添进了新鲜气流。假新闻事件和约克逊父子遇难遭险的消息,曾使母女俩忧心忡忡,天天为华继业父子俩担惊受怕。巩南星专访华继业的报道又使母女俩激动不已,猜来猜去,不敢肯定有什么令她们喜出望外的消息,只好在心中为父子俩祈祷。今年4月28日中午,华业洋在她的书房里习惯地打开电视机要学a文时,突然惊叫起来:妈妈,妈妈快来看,快来呀!南希赶紧跑上楼来,上气不接下气,看那屏幕上偌大的e文字幕,也惊得目瞪口呆——

    据月球村快报报道:a国遗传学专家华宇美智超在月球村奋斗十年,取得了人体基因再造的伟大成功,基因人诞生了!……国际科委、国际基因人研究会、国际科技专利协会经过严格审查,又经现场实验,认定华氏基因人配方完全真实……

    母女俩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看着屏幕,默默无语。新闻结束了,她们才默默地跨出了屋门。

    晚上,上回那两位女记者又来了。这次她们受到了礼待。母女俩都给她们说,为基因人研究成功由衷地高兴,说华宇美智超实在是了不起。但是,没有看见采访华宇美智超的报道,她们的心里又都打着鼓,总是半信半疑。时过30多年,两位原本花枝招展的女记者,已是半老徐娘。但她们那种热诚却丝毫没有褪色,说她俩追踪华继业父子几十个春秋了,一定不会有错,新世纪没有谁会报道假消息,上回的假新闻是对华宇美智超的污蔑,有关权威人士说了,十有**是狂犬军在捣乱,她们相信巩南星对华继业的专访报道肯定与基因人有关系,叫母女俩耐心等待,关于华宇美智超研究基因人的专访,一定会陆续报道出来。

    第二天,报纸上和电台上都出现了母女俩被采访的报道。她们忽然间也成了名闻遐迩的新闻人物。中午以后,楼里的电话热闹起来,不时有男男女女同她们联系,恳请前来看望和采访她们,都被她们婉言谢绝。她们注意到,信箱里的报纸和刊物骤然增多,装不下了,堆在了地上。无孔不入的新闻媒介为了讨她们的欢心,主动无偿地为她们服务。随后几天,母女俩及时地知道了华继业因大喜而大病的事,听到了阿超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知道了阿娜,知道了3986号度假小楼和999号科研小楼,看到了基因汉的面孔,也了解了钟震夫妇俩的情况……她们仍然不愿给新闻界透露内心的秘密,不愿多说几句什么。

    对南希来说,尽管她内心也为丈夫实现了誓言而高兴,更为自己有一个在万分艰险的钢丝上硬是踩出大道来的伟大儿子而自豪。但这高兴和自豪丝毫也不能变成甘泉,供她浇灭心底深处那怨恨之火。他们父子俩今日的无比辉煌是以牺牲了她们母女俩四十一年的幸福欢乐为代价交换而得到的。在四十一个残缺的春夏秋冬里,母女俩十分需要父子俩,而父子俩始终无声无息。现在,父子俩辉煌无比,可以理直气壮地来看望她们母女俩,以表演胜利者的姿态了。他们会对她们四十一年的残缺生活和孤寂心境做出丝毫的补偿吗?不能!父子俩想得到的今天终于得到了,而母女俩失去的今天再也无法挽回!残缺毕竟是她们的残缺。辉煌到底是他们的辉煌。她们绝不愿意把自己的残缺扔进他们的辉煌之中。而他们的辉煌事实上也绝无可能像激光一样,把她们的残缺射穿粉碎,变成虚无,恢复成原始模样。

    “算了吧!”南希看着庄园门外的华继业和秀磊,自言自语地说。“华继业,是你心狠而不是我。我们残缺惯了,而你们的辉煌才刚刚开始。你想站多久就站多久吧。只是连累了那同样残缺的女人了。我去睡觉了,明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可是,她的脚下像生了根,怎么也拔不开去,只能立在那里,默默地看着窗外,心中像那不住的雨点,扑嗒作响。

    窗外的滂沱大雨,毫无停息之意,一个劲下着,下着。

    庄园门外的一男一女,一直不屈地站着,淋着。

    黎明到来了。

    大雨仍然毫无收敛之意。

    站着淋着的男女照样毫无退缩之状。

    窗内的女人也依旧立在地上,一动不动。

    轿车里的女人一觉醒来,默不做声地走下车来,上前扶住了快要晕倒的华继业。

    这种僵持局面伴随着大雨持续到黄昏,又从黄昏持续到黎明,再从黎明持续到黄昏。

    这个一向傲气十足的男人,求人宽恕也显得傲气十足,真是秉性难移!南希靠在窗框上,疲倦的意识中禁不住冒出了一股感动。她终于支持不住,瘫倒在地。

    此时,一辆美更美轿车开到了庄园门前,鸣了两声喇叭,见三个人依然不动弹,车门便打开了,走下来一位身材窈窕模样俊俏的女子来。她撑着大花伞走到三个人面前,大惑不解地问:“你们三个人怎么淋在雨里?你们是谁呀?”

    华继业不吱声,他已昏了过去。秀磊也不吭声,瑟瑟抖个不停。玛甘捷琳想说什么,一阵雨水吹进她的嘴里,忙不迭地吐起来。

    那女子很聪明,把伞撑到华继业的头顶,低头仔细一瞧,认出了是谁,急忙大叫:“妈妈,开门,快开门!我是业洋。爸爸,是爸爸在门口淋着,快不行啦!秀磊也不行啦!快开门啦!”

    电子控制的有机玻璃栅栏大门终于发出“吱吱”声,缓慢地却是一点也不打咯噔地打开了。

    华业洋背起华继业就往门里跑,秀磊和玛甘捷琳紧随其后,扶着华继业。南希也从楼里冲了出来,帮着她们将华继业背到了卧室里,脱下湿衣,擦干身子,换上干衣,又拿来预防感冒、伤风等针剂,给他注射了。再叫秀磊和玛甘捷琳在客房里换了衣服,打了预防针,拿来热牛奶和面包叫她们吃了,要她们好好歇着。母女俩就跑回卧室,侍候华继业醒来。秀磊和玛甘捷琳换了干衣服,急忙跑了过来,焦急地在一旁等候着。

    华继业仍然昏迷不醒。除玛甘捷琳之外的三位女人眼里都噙着泪花。

    时间无情地流淌着。外面的雨声开始变小,渐渐地听不见了。“哞哞——”,奶牛晚睡前的欢叫从牛房那边清晰地传进卧室来。

    华继业终于睁开了略显浮肿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我,我在哪儿?”

    “爸爸!”业洋抓着他的手,激动地叫着。“你在你的卧室里。我是你的女儿华业洋。”

    华继业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禁不住老泪纵横,哭诉道:“洋洋,好女儿,爸爸对不起你。”

    业洋猛一下扑到他的身上,呜咽起来。忽然,她抬头转身,叫道:“妈妈,你过来!”

    南希走了过来,业洋把她的手抓住,放到华继业的手上,破涕为笑,说:“爸,妈,你们好好谈谈。我想了41年了,就是想爸爸和妈妈和好如初。”

    华继业紧紧握住南希的手,紧紧盯着她的脸,慢慢地撑起来,不说话,忽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相拥着,放声痛哭起来。

    三个年轻的女人一旁看着,也泣不成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业洋惊喜地叫道:“爸,妈,你们看,雨停了,月亮出来啦。”说完,她健步上前,拉开了窗帘。如银的月光随即撒进卧室,温柔的光线投在地上,和室内的灯光交汇在一起。只听业洋又喊道:“你们快来看,月亮多圆啦!”

    秀磊和玛甘捷琳上前看了,都说月亮真地很清爽,好看得很,叫老俩口去看一看。他们不依,擦干了泪,相互搀扶着,走到外间,在沙发上坐下,手拉着手,对视着。终于,都笑了。

    “南希,亲爱的,实在对不起你,让你们受苦受累了。”华继业由衷地说。

    “别说啦。”南希低下头,搓着他的手。“都过去啦。”

    “不,我要说。我是很残忍。让你们过了这么多年的残缺生活。四十一年啦,人生有几个四十一年?”把业洋叫出来,又说,“现在,我要向你们母女赔罪。”

    “赎什么罪呀?”业洋笑嘻嘻的说。“刚刚天空晴朗,爸!你得珍惜这好不容易才明亮的天。”

    “就是,继业,别说啦。”南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喃喃道。

    “我恳请你们原谅。对了,你们千万别怨恨阿超。”

    “嗳——”南希帮他理顺衣领。“原来是怨恨你们父子俩。现在,两天两夜的大雨把怨恨都冲淡了。刚才,我跑出楼去的时候,扔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呢,被你和我的泪水洗干净啦。”

    业洋走到沙发后面,搂住华继业的脖子,亲昵地说:“爸爸,历史上有那位伟人说过,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

    “业洋说的对,胜利者不该受指责。”玛甘捷琳深情地瞅着华继业。“你还是给我们说基因人的故事吧。”

    华继业刚要说,业洋抢了先:“我爸肚子还饿着,需要补充补充。我和妈也还没有吃饭。”

    南希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都怪我,老糊涂,尽忘事儿。我去做饭,我去。”

    业洋把她按到沙发上,说:“你和爸就好好聊着,我去做。走,磊磊姐。”

    “好来!”秀磊脆脆的应了一声,拉玛甘捷琳一下,说:“叫华伯伯他们放心说话。”

    三个后生走了,南希给华继业的杯中添了水,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说:“告诉我,亲爱的,这四十一年怎么折腾的?”

    华继业深情地望着她,舒口气说:“一晃眼就过去啦。要说折腾,我倒觉得没什么。其实,很简单。我离开之后,没多久,大概三个月吧,就两袖清风了。当时,我除了懊恼之外,就有那么一点后悔之意。一筹莫展的时候,威斯顿·阿吉斯——我大学的好友来了。他说:华继业,你还想不想继续?我摇摇头。他便冷笑着说:你垮了。我看错了你。我被激怒了,拽住他的衣领跟他理论。他哈哈大笑,说:我就知道你是硬骨头,不会甘心。好!我欣赏你。我支持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塞给我,说:华继业,你自己填,随便!可我警告你,要是研究不出基因人,你要以三倍的利息还我。我抓过支票,大言不惭地说:阿吉斯,我肯定会成功。他又冷笑着说:克隆人最终会被突破。这个我跟你一样,丝毫也不怀疑。但我要说,你成功的一定要是基因人;成功者一定不是你,一定是你的儿子。华宇美智超我见了,绝顶聪明。我变着法子测了他的智力,他那稚嫩的小脑瓜子竟然能解成年人也难解的题。接着,他要我用这笔钱做生意,赚钱资助阿超,从小就研究克隆人,不!是基因人。我说我不会做生意。他就告诉我,赶紧去买断新一代有机玻璃的专利权。我说,那你是要资助阿超了。他说是资助我,又告诉我买断之后如何经营。我听了他的话,很快就发达了,成了世界有机玻璃大王。阿超12岁的时候,除了他耗费的科研资金外,我已经有800亿美元的资产了。到了2d90年,阿超26岁,我有了2200多亿美元资产,又拥有了会调节硬度、重量、颜色的新一代智能有机玻璃。到2e00年,我就有5000多亿美元的资产了。这个时候,阿超已经觉得那层窗户纸越来越薄了,要找一个清净的地方专心地研究。我就把他送到月球村去啦。”他紧紧地搂住她,激动无比地说:“咱们的儿子真行。在月球村十年苦战,实现了我的誓言。我们夫妻又团圆了。我们全家要大团圆了。”

    “你是说阿超也要来这儿?”南希惊喜地问。

    华继业轻轻抚弄着她的白发,说:“看你高兴的,不是阿超来,是我们去。”

    “我们去?去月球村?”她疑惑地问。

    “是啊!”他以轻快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你,还有阿洋,都去,一块去。”

    “什么时候去呢?”

    华继业笑了:“看,又着急了吧。明天你们收拾收拾,安排安排,后天我们就走。”

    “是不是太仓促了点?”南希犹豫不决。

    “反正要赶紧,我已经给阿超说好,他等着呢。要是不仓促,给那帮记者知道了,就难以脱身啦!”见南希点了头,又说:“对啦,该你给我诉诉苦啦。”

    南希低下头,说:“诉苦?行。不过,我更想跟儿子说去。才不跟你这个铁石心肠的老头子说呢。”她忽然想起,又说:“唉,四十多年了,阿超肯定认不得我啦。”

    “哪能呢。”他劝慰道。“阿超从小就是个懂事理的孩子。嗨,我噜苏什么呢。上了月球村,你看他怎么样吧。”

    此时,业洋回到卧室来了,听了半截话,莫明其妙,问:“爸爸,你说上月球村看什么?”

    华继业在妻女的搀扶下站起来,说:“阿洋,饭做好啦?我们下去吃吧。”

    业洋搀扶着他,往外走边说:“阿爸,你给女儿答案啦。”

    南希说:“你爸说上月球村,看你哥去。”

    “真的。”业洋高兴的跳了起来,“这太妙啦。”

    “看你高兴的。”南希说。“咱们这农庄能搁得下吗?”

    “能搁得下。”业洋肯定地说。“妈,咱们去年底辞退了伊诺娃和卓别娅,她们嫌报酬少,不愿干。现在,我们再把她们找来,报酬可以提高一倍。”

    “提高三倍。”华继业慷慨地说。“只要她们能照看得好,再提几倍也行。”

    “对,就照爸爸说的办。这样,我们上月球,去哪儿都高枕无忧。”

    南希“哼”了一声,说:“你这个鬼丫头,恐怕早就做过美梦吧。”

    “妈!”业洋娇声娇气地叫了一声。“难道你不想我做美梦吗?”

    “伶牙利齿。”南希微哂道。

    “鬼灵精。”华继业哈哈大笑。

    来到一楼餐厅,磊磊和玛甘捷琳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子。装满酸牛奶的大玻璃杯热气腾腾。五个有机玻璃盘子里分别盛放着牛排、煎鸡蛋、烙饼和果酱。五个人坐下,样子都很高兴。秀磊将牛奶分到每个人的盘子里,对华继业说:“华伯,你趁热好好喝。”

    南希端起牛奶,对他说:“亲爱的,祝贺你。”

    华继业嘿嘿一笑:“以奶代酒,别有兴味,谢啦。”

    业洋也端起杯子,同他碰了一下,说:“爸,妈说祝贺你,我说,欢迎你。热烈欢迎!”

    “谢谢我的乖女儿,爸爸干杯啦!”

    接着,业洋同秀磊和玛甘捷琳碰杯,表示欢迎她们。她们谢过,也举杯给华继业敬酒,表示祝贺。

    南希特意同秀磊碰碰杯说:“干女儿,让你淋了两天雨点,干妈实在对不起你,你就骂两句解解气吧。”

    秀磊诚惶诚恐,立马站起身来,回敬她一杯,才说:“干妈对我恩同再造,磊磊没齿难忘。要说起来,倒是干女儿照顾不周,干妈该严格训教才是。”

    华继业不答她们的茬,但显得很开心,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大概是饿坏了,他大口咀嚼起来。

    吃了一会,他停了下来,舒坦地咂着嘴。玛甘捷琳趁机说:“华先生,边吃边给我们说说基因人嘛。”

    秀磊阻拦道:“你急什么,让华伯吃饱了再说。”

    过了一会,华继业吃好了。他上了年纪,平常饮食讲究,又讲究养生之道,晚上向来吃得少而精。他饶有兴味地对玛甘捷琳说:“姑娘,你要听基因人的故事?”

    业洋连忙劝阻道:“爸,你该休息啦,改天再说吧。”

    南希也劝道:“亲爱的,你要好好地补补觉才行,熬了两天两夜啦。”她向玛甘捷琳歉意地一笑,说:“让他休息,明天再讲不迟。”

    玛甘捷琳很知趣,说:“行,行,行!我看华先生很高兴,很愉快,想请他趁兴说说,满足我的好奇心。其实,我也很困。”

    秀磊随即大声说:“睡觉要紧,有什么话明天说!”

    华继业哈哈一笑说:“看你们几个女士,怎么都帮瞌睡虫说话呀?吃饱了喝足了,睡觉,对身体不好嘛。今天是个好日子,要欢天喜地,我建议你们都当当嫦娥……”

    他没说完,业洋就拍手叫好,说:“爸爸英明,刚才我就叫你们看月亮,来来来,我们当嫦娥,奔月,奔月喽!”

    于是,大家一起来到院子里,围坐在一个石桌旁,朝着夜空张望,谈笑风生。大家都叫华继业讲讲月球村的情况,他不好意思地说,儿子在月球村十一年了,自己还一回没去过,说不出什么真情实感。业洋就臭他,白当了世界大富豪,把宝贝儿子扔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一扔就是十多个年头,也不去看看。说的他真的难为情起来,不停地道歉。业洋才说同他开玩笑,何必当真。说完,跑回屋里取来一个哈勃望远镜,对大家说:“在地球上看月亮,我早就学会了,哪,老爸,你做生意,恐怕没闲功夫看月亮,来,拿着望远镜,我来教你看。”待华继业拿好了望远镜,她不无卖弄地说:“对准月球,调整视距,调清晰了,嗳,对了。仔细搜索,看到了吧,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那是传统上说的小白兔。还有树,对,那个翩翩起舞婀娜多姿的仙女就是嫦娥。再转移视线,哪,哪,那一片特别辉煌格外明亮的地方就是月球村,书上说呀,在地球村的夜晚,最容易看清月球村的全景。快看,大家都看看!”

    华继业看过了,说真的很清楚。大家就争先恐后,都看了一遍,觉得心满意足了,这才一个个打起哈欠来,回屋睡觉。

    正要睡觉,电话却接二连三地响起来。首先是总统纽卡顿,在电放在眼里先把华继业夸赞一番,接着就邀请他吃夜宵。华继业只想团圆,不想见官,撒谎说正在接待一大拨客人,请总统允许改日再会。总统信以为真,就说明天再约。接着是麻星汀市警察局局长马克,阿吉斯,再接着是科委、专利委员会、基因人研究会等团体的领导,都说要前来拜访,华继业心中讨厌,灵机一动,说总统特使正在叙话,叫他们推后,他们不知真假,不便怀疑,只能说好。

    看看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大家都困倦得很,华继业因为两天两夜没睡,又被雨水淋了几十个小时,真是疲惫不堪,不想再受打扰,业洋索性关了电话,又叫大家关了手机,赶紧睡觉。华继业叮嘱大家,明早上也别开手机,以免有人打扰。

    第二天,朝霞万丈。业洋早早起床,按惯例将庄园察看一遍之后,打开全频网,和伊诺娃卓别娅联络,要她们赶快来签约。吃过早点,她又领着大家把庄园转了一遍。华继业以为电话和手机关了,再不会有人来打搅了,要陪南希去四处看看。没料到,刚走出院门,就听见了汽车鸣笛声,阿吉斯不请自来,带着三辆豪华型轿车,堵在了大门口。华继业看看轿车,心中明白了一大半,趁拥抱的时候,悄声对阿吉斯说:“老朋友,我的大恩人,又要发大财了吧?”阿吉斯也悄声对他说:“老朋友,大福人,你才是春风得意,心想事成,你用不着叫我大恩人了。”说完,指着后面两辆车上下来的三位来访者,给华继业他们作介绍。

    纽卡顿总统,华继业在报纸上见过他的尊容,六十多岁,长的很有些像邱吉尔,只是个头要高一点,面部表情也活泼一些。“华先生,你好啊!”纽卡顿非常热烈地抱住华继业,“你们父子俩都是b国人民的骄傲,我从百忙中抽时间来拜访你。你回来了怎么悄没声的,不相信我这个总统,还是对你的第一故乡的感情淡薄了?”华继业连忙搪塞,说是不愿给大家添麻烦,没想到还是惊了总统大驾。

    汤姆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华继业的手,连说几句久仰,华继业开玩笑说:“厅长大人,你跟在旁波宁屁股后头可不好干啦,他是猴精,你可不是。我们的总统大人可全靠你啦。”汤姆不无尴尬地说:“我努力,我努力。”

    弗洛姆是b国科学委员会会长,黑人,看上去五十多岁年纪,人高马大,面部表情刚强之中带着忠厚,嘴唇很厚,充满性魅力。他同华继业握过手,对阿吉斯使个眼色,阿吉斯立即对华继业说:“快请我们进屋喝茶呀,把你的坤京龙井拿出来,这是我们总统最爱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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